锅包肉君

“作者死了!”

【琦祯】管窥蠡测(四) 补档

四、汉书

(第一人称《汉书·卷八十一·匡张孔马传第五十一》视角。是的您没有看错,问就是万物有灵我独愚。OOC严重,CP滤镜超厚,千方百计要把韩小玉劝赵祯立储的事变成糖。)

 

脑洞来源:

《续资治通鉴长编·卷一百九十五》

至和末,上得疾,文彦博、富弼、刘沆与王尧臣劝上早立嗣,上许之。会疾愈,寝其奏。既而言者相继,范镇、司马光所言尤激切,其余不为外知者不可胜数也。包拯为御史中丞,又力言之,上未许。如是五六年,言者亦稍怠。琦独尝请建学内中,择宗室之谨厚好学者升于内学,冀得亲贤,可属大事,欲以此感动上意,乘间即言宜早立嗣。上曰:“后宫一二将就馆,卿且待之。”后皆生皇女。一日,琦取《汉书·孔光传》,怀之以进,曰:“汉成帝即位二十五年无嗣,立弟之子定陶王为太子。成帝中才之主,犹能之,以陛下之圣,何难哉!太祖为天下长虑,福流至今,况宗子入继,则陛下真有子矣,盛德大庆,传之万古,孰有踰陛下者!愿陛下以太祖之心为心,则无不可者。”于是因(司马)光等言,卒成上初意,然宗实犹固辞之。

(按照《长编》里这种表述,我猜韩小玉不是把《孔光传》抄下来揣着走的,很有可能是拿着一整卷去的,这样事情就很微妙了,毕竟《汉书·卷八十一》正文开篇第一句是:“匡衡字稚圭……”哈哈哈哈哈哈哈!)

 

闷死了。


四下里黑黢黢的,阵阵暖意扑面而来,直叫我透不过气。纵然棉絮间那股子幽香煞是沁脾,但被捂在衣物中的感觉着实憋屈,况且我自从生了灵性便常居书匮中,成日与《史记》、《三国志》等辈高谈阔论,间或被置于案上批阅,所处之地皆算得上敞亮,何曾受过今儿这等烦恼!唉,也不知主君抽的什么风,昨夜独自呆坐了半宿,直到烛泪溢出铜盘,才蓦然起身,巴巴地将我寻了出来,早起后换上公服,往怀里一揣,我便陷入天昏地暗的状态,只能靠着外间隐约传来的动静猜测,他大抵是将我带到了禁中,先上早朝、又入西府,而眼下……


“刑部尚书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、昭文馆大学士韩琦,请陛下赐对。”[1]


终于能重见天日了吗!听罢内侍这声通传,我立刻猜到了主君想干什么:八成是皇帝在某件事上不听劝,他要借古论今,拿史书来撑场面的。念及此,我迅速自检一番,然而可供发挥之处太多,实在敲不定他特意抽出我——这套家藏《汉书》的第八十一卷——究竟要进谏些甚。罢了,管他呢,只要快点放我出来透透气,怎样都无所谓。


可……小半个时辰过去了,我还憋在衣袍里,听着主君把朝野内外、天南海北的大事都扯了一通。其间,官家只偶尔“嗯”几声,末了道:“渴了吧?茂则,去给韩卿拿碗茶。”


难道我想多了?主君求见官家,只是例行汇报?怀疑之际,忽闻得他从容道:“多谢官家……臣此来,还有一事。”


“你讲。”


主君将我取出,摊开呈上,同时道:“官家请看。”


时隔半日,我总算脱离苦海,得以深吸一口凉爽之气。待到我从舒坦中回过神来,定睛细瞧,却不由得大骇:这,他,那个人,竟然就是当今天子!


绝不会认错的,即便时隔近三十年,音容衰老改易,但轮廓未曾走样,何况他与主君当年在书斋内做出的事……着实令我难以忘怀。彼时主君才二十多岁,我亦刚归属他不久,便赶上服满起复、举家入京,书斋还没收拾好,却出现一位不速之客。那日我正巧被置于案头,客人进门就发现了我,顺手翻了两页,忍着笑意问:“这卷《汉书》有点眼生啊,你新得的?”


“嗯。”主君掩上门,转身道:“兄长送的。小侄女顽皮,不慎将我原先那本掉进了水塘,兄长便……你偷笑什么?”


“没有啊。”客人迅速把我合上,改口道:“五年不见,稚圭愈发风采卓异呀!”


“少花言巧语。”主君嘴上虽如此说,眼角却微微勾起,绕着客人转了几圈,不住地打量,忽而瞥我一眼,又好似明白了什么,假意嗔道:“这些年你定是不学无术,连《汉书》里的典都混忘了,还好意思笑。”


评得有理,那客人发笑的缘故属实无趣:左不过是,我这卷的正文开篇便有“匡衡字稚圭……”


“冤枉,冤枉。我何曾荒废了书?”客人毫不见外地往椅子上一坐,眉梢俱是欢喜。“只是我腹中这点子墨,远不及‘稚圭学士’高才。”


“休胡说,当不起。何况我还没正式到集贤院上任呢,称什么‘学士’。”


“诏书下了,谢启批了,连你人都已经抵达京城了,还有何不妥?好容易逮到机会,这次我定要留住你,最好是……你一辈子都在京中,让我日日见得着,才能安心。”


主君闻言,不由得一哂,含笑质问:“若如此,我成什么了?”客人不答,只抬头望向对方,攥着他的手挲弄,良久才轻叹:“玩笑罢了,我知你终非池中物。稚圭,而今而后,不管怎样,我都会护着你的。”


那是双水玉般的眸,晶亮剔透、顾盼生辉,连我在一旁看着都难免赞叹,不知直接与他对视的主君又作何感想。二人默然片刻,终究是主君先笑道:“难为你特特地跑来,却说这些做甚……世事无常,谁能预知来日呢?”


“是这个理,故而……”客人顿了顿,扬起一抹促狭的笑,从袖内取出个玲珑银盒。“佳期难遇,怜取眼前。”


我想不通这是什么物件,却见主君那脸“腾”一下红了,几番欲言又止后才支吾出半句:“原来你……”


“上个月的外邦贡品里有几盒,据说是润肤的蜜膏,却做得这般精巧。我见了便觉这东西另有他用,遂背着众人一试,果然不错,轻软柔滑,还异香异气的,你嗅嗅?”


小银盒被递到鼻翼下,主君盯着它,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你,你还试过?”


对方坦荡地点点头,又拖着尾音道:“六郎~~五年啊,你就不想我嘛~”


“呵,我不信你五年没开荤。风闻有位杨美……”


“你和她们不一样!”


主君那段阴阳怪气的话还没说完,便被对方愤然打断。我彻底糊涂了,只能呆呆地看戏,却见主君粲然一笑,弯下腰将人从背后环住,咬着耳根道:“逗你呢,怎的当真了?好啦,我这就去净手。”


“还是六郎最心疼我~”


趁着这个空档儿,客人开始整理桌案,将我和另几卷还没生灵性的书移至角落,顺口道:“为了今日,我从昨儿晌午起便没用膳,来之前还仔细洗了数遍……”


“怎么这般不知保养?”主君正用软布擦着水珠,闻言立刻道:“过会子我带你去用点羹汤。”


(姐妹們還是圍脖見吧!鍋包肉君08256)


两位又互相依偎了半盏茶的工夫,才起身整理衣冠,主君寻了件厚实外袍垫在木椅上,让对方坐着歇息,自己便去忙着毁灭痕迹。一刻钟后,他们终于貌似毫无异状地离了这里,口中还商量着什么“清风楼”,什么“菜羹意葫芦”……


从古至今,断袖之癖并不算稀罕,主君又生得仪表秀拔,私下里有此情事亦不足为奇。可叹我禀灵赋性如许年,成日家说嘴,却直至那天才懂得纸上谈兵终究浅显,须得耳闻目睹方体会得深刻。我本盼着多围观几场类似的戏码,长长见识,却再未见着,想是他们终究觉得书斋里不便,换了更隐秘的地方办那种事。至于这位客人姓甚名谁,我却未能知晓,想来不过是某位贵公子,直到今日才发现他竟是皇帝!啧啧,知人知面不知心,主君那样的勤勉人,背地里竟和君王做下靡乱事,只不知他们段风月是否藏得深、捂得严,若是泄露出一星半点,来日史笔如刀,身后声名恐难以善了。


 


“官家,该用药了。”


一句话把我从往事中拉回现实,眼前仍是那位暮年天子。他正用复杂的神色打量我,沉默不语,内侍将用药的话说了三遍,他才淡淡地道:“放在这罢,朕过会子便用。你们都出去,朕与稚圭有要事相商。”


那内侍捧着药碗,望了主君一眼。主君笑道:“张中官只管放心,琦自当为官家侍药。”


不知怎么的,我听着这句话,忽而升起种奇妙的预感。须臾众人散去,官家抬起头,静静地与主君对视。主君笑着步至御案边,端起药碗送到官家面前,对方不情愿地接过,舀起一匙抿了抿,蹙眉道:“太苦,且已凉了。”


“碗尚是热的,如何药便凉了?”


官家将余下的半匙递到主君唇畔。“你不信?尝尝。”见主君没反应,官家又道:“怎的,嫌弃我?”


“可这里毕竟……”不等主君把话说完,官家便趁机将那匙子向他牙关后一送,见对方怔怔地含着半口药的模样,官家竟展颜笑道:“这下便温了。”主君颇为无奈地摇摇头,眼角的皱纹上挑,双目微微眯起。官家继续道:“你刚不是说,打算‘侍药’吗?我还等着呢。”


主君轻轻颔首,揽住官家肩头,熟稔地凑上前,将自己的气息喷在对方鼻翼处。二人唇瓣贴合,略微纠缠片刻,只见官家喉结一动,主君便松了口,轻声问:“还觉得苦吗?”


“从未尝过这样甜的药。”


“那便赶快用罢,再迟一会子,可当真要放凉了。”主君说着便从官家手中拿过碗,舀出点药送到他嘴边,官家才安分地抿了。如此反复几番,汤药已下去小半碗,主君笑道:“你呀你,须发花白的人了,还闹小孩子脾气。”


“除了稚圭,也没有第二人能让我这般啊。”官家又咽下口药,眸色忽地黯了黯,轻叹道:“我如今也的确服老啦。前几日见着司马君实,看他那年富力强的模样,更引出岁月忽晚之感呐!”


主君眼中闪过一丝莫名情绪,旋即莞尔道:“君实对江淮盐赋事有许多议论要发呢。”


“何必拐弯抹角。”官家不悦道:“你明知他说了什么,否则今日也不会巴巴地带着这本《汉书》来。”


看来是我多虑了。此二人虽为风月佳偶,却亦是君臣相得,在私情与礼法间找出了一份平衡。主君贤能自不消说,且论这皇帝,你侬我侬了这么久,还记得绕回正题,真就不是个昏君。我依然被平摊于御案上,呈现于官家眼前的是《孔光传》中汉成帝无子,立定陶王为嗣那一段,[2]再瞧瞧而今这位天子苍老憔悴的模样,我便大致猜到了:主君此来,当是为立储之请。唉,纵然《礼》中有:“昆弟之子犹子也”的话,但因无后而过继宗室这档子事本就尴尬,没有几个皇帝会真的愿意储位旁落,说不好要闹到怎样呢。转念想想,主君又和如今的官家有一层亲密关系,他来议储,情形自然更为不同。正在胡思,却闻得主君开口便换了称呼:“官家……”


“几十年前便说过,私下里别这么唤我!”官家也顾不上用药,只瞪着主君,气恼中竟透着点委屈。“难道你也要和他们一样,只言明君理应如何如何,却不把我当个有血有肉的人吗?!”


“……在我眼里,你的确是官家。”主君依然擎着一匙药,深深地看向对方。“但同时,你也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受益。可正因为这份特殊的在意,有些事上,我才不得不忍痛逼你。”


殿内静了一刹,官家眼角竟淌出几滴泪来,哽咽道:“稚圭,我究竟犯了什么大错,引得上苍这般惩罚我?来日九泉之下,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父皇?”


“岂可以天罚论之?”主君干脆放下药碗,用指腹替对方拭去泪珠,柔声道:“汉成帝失德,以至即位二十五年而无嗣,那是天罚。但你未曾失德,后嗣之事,缘由着实复杂。何况,当日太祖皇帝为天下计长远,传位于太宗,流福至今。若能效法太祖,择宗室入继,安定人心,未尝不是福延百代之业。先帝英灵有知,亦会欣慰。”


听了这话,官家逐渐平静下来,主君也重新端起碗,将药汁一点一点喂给他,直至即将见底,官家才重新开口:“道理我怎会不明白?然而……稚圭,我和你交个底,若要立储,只有宗实最合适。但我冷眼瞧着,他似乎并不愿意继承大统,我怕他担不好这份重责。二来,我清楚自己的身子,左不过就这两三年了,你却还硬朗,想是要长命百岁的。假使来日宗实真的即位,而你仍为执政,难免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,他又素不知你的心,若他责你、怨你、苛待你,该如何是好?”


主君手中加了些力道,药碗边沿的指节微微泛白,面上却仍挂着笑,并未答言,只听得官家继续问:“稚圭,我走后,你怎么办?”


“却也不难。”主君垂下眼睫,漾起一对酒靥,指尖轻颤,低声道:“‘交交黄鸟,止于桑。谁从……’”[3]


话未说完,官家竟“嚯”地站起,一把握住对方手腕,急道:“六郎!”主君手上本就不稳,这样一来则直接脱力,药匙跌落,碗中少许余温未散的苦涩汤汁半滴不剩,全泼在了主君袖口。官家满面错愕,欲言又止,反倒是主君收拾了碗和匙,淡然道:“幸亏没有摔破,药也用得差不多了,否则事情闹大,当真难处。”他又将袖口药渍略作处理,才重新抬眼望向官家,伸手去捻开对方紧绷的眉头,轻笑道:“说说罢了,我虽有此心,却也无法当真去做。待你百年之后,我若殉了,岂非有损圣明?后人又该如何评你?”


“可是……”


“不必顾及我。他日新君嗣位,我只管极尽臣职,想来亦不会有什么大差错。国本乃是大事,关系到天下稳定,早一日定策,便少一分风险。”


殿内再次陷入沉默,官家握着主君双手,久久不语。我望向此情此景,也不知该作何感想,思绪纷繁之际,忽闻得外间传来中气十足的喊声:“臣司马光,恳请陛下赐对!”


官家“噗嗤”一下笑了,问:“又是你安排来的?”


“话不能如此说。”主君神神秘秘地道:“君实为此忧虑甚久,我不过顺水推舟而已。”


“你啊……”官家含笑摇头,道:“回中书等着罢,今日必有交待。”主君应了,伸手欲将我收走,却被对方拦住。“过会子要挨司马君实数落,你把它留下,有书里的‘稚圭’陪着我,至少好受些。”


主君闻言失笑,只甩下一句:“你当真无趣,无趣至极。”便转身走了。须臾,那司马光入对,说话果然不怎么客气,官家听的时候虽满面微笑,却将我翻至正文第一页,指尖在“稚圭”两字上来回摩挲。待到司马光搬出唐代“定策国老”、“门生天子”的旧祸来劝谏,官家才打断道:“司马卿家提点得甚是。那便烦卿跑一趟,将前次所上的立嗣劄子送中书商议罢!”[4]



 

司马光离开后,官家独自发了会呆,含笑将我合上,又打开一本劄子细阅……从此,我就被留在了御案旁,再也没能回到韩府的书匮。虽然甚是眷恋昔日同伴,但禁中灵气颇盛,成精之物极多,我日夜与他们闲聊,还能经常看着众人来来去去,倒也不觉寂寞。至于立储之事,到底是办成了,据说主君——该改口叫韩相公——还在垂拱殿上当着众臣的面,和官家演了一出“全然出自圣断”的戏码。[5]那场面究竟如何,我没能亲眼见到,只知某日,官家回到福宁殿,呆坐了许久,膳食也未曾动过。内侍以为官家身体不适,遂上前询问,却见他泣下沾襟,叹道:“汝等不知,我今日已有交代。”转念又云:“去翰林院,传王圭来草诏。”王圭入殿后,却不同意立刻草拟立皇子诏书,争执良久,最后还是官家道:“此事已交由韩琦去处置了!”言语间,又不禁潸然出涕。[6]那王圭见状亦不再说话,领命去了,官家依然默默地坐在那里流泪,内侍劝他进食用药的话只充耳不闻。最后还是张中官想出办法,把韩相公从中书找来,又带领众人退下,将殿门一闭,谁也不得擅入。


确认了此间只有他们二人后,官家哭得更恸,韩相公陪在旁,不时替他擦拭。半晌,官家才啜泣着问:“稚圭你说……我明明已下定决心,为何今日真的发了诏书,却还是这般痛?”


韩相公深深皱着眉,柔声安慰:“先帝那般英明,会理解的。”


“道理我都晓得。”官家用布满血丝的眸看向对方,又道:“只要江山还姓赵,我便不算太辱没祖宗,天下百姓其实并不在意继位者是谁……但我这心里,还是生疼……”


“我亦没有别的办法,”韩相公边说边替官家顺着脊背,“你若难受得紧,便打我这个对你咄咄相逼的人罢!狠狠地打,就当是出气,嗯?”


官家顷刻间破涕为笑,握住韩相公替他拭泪的手,阖目轻声道:“一把年纪了,你竟越来越喜欢把我当小孩子哄。”


“还不是因为你那愈发像个孩童?”韩相公亦笑道:“动不动就闹脾气,不肯好好吃东西,还嫌药苦……”


“罢啦,”官家睁开眼,撑着扶手缓缓站起,“我这便去用膳。”说着就要往桌旁走去,刚迈出半步,却猛地一晃,整个人摇摇欲坠。亏得韩相公眼疾手快,迅速将人托住,紧紧揽在怀中,慌道:“怎么了这是……哪儿不舒服?我去叫太医!”


官家缓缓吐出一口气。“无妨。方才起得有些急,没站稳……稚圭,你身上什么香气?这样清烈?”[7]


“先别管这个,”韩相公满腹的担忧全写在了脸上,“你究竟怎么样?”


“没事,真的没事。”官家回眸,在对方耳根处轻啄一口,笑道:“八成是饿得。”


韩相公小心翼翼地扶他重新坐下,自己步至桌旁,问道:“想先用哪一样?我给你端来。”官家只说:“都好。”韩相公终究挑了碗粟米鱼蓉羹送至对方眼前,柔声道:“记得你从前提过,喜食这个。趁它还温着,快用了罢。”


“嗯~”官家接过,细嚼慢咽起来。韩相公又问:“还有几样小菜,要不要一并拿来?”


“别忙啦。稚圭怀中香便足以下饭,何需小菜?”


“你这……”韩相公失笑,转念又道:“不过是我闲暇时随手调的,什么罕物儿?”


此言不虚。我在韩府时,曾亲眼见他摆弄过,书斋内亦常常散这股味道。官家又咽下几口羹汤,故作深思状,道:“此香应名‘六郎香’。”


韩相公笑嗔:“愈发没个正经。”


“这可是赐名!御赐!”


“那我暂且代表中书,驳回了~”


暖阳越过窗棂,轻轻洒在二人白发间,照亮了一双笑颜。


所谓“与子偕老”,大抵便是这般罢。


 

(茂则:官家闹脾气怎么办?不要怕,找韩相公来顺毛啊!)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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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对韩小玉官职的描述取自《韩魏公家传》:“(嘉祐)六年八月,富弼遭母丧,力辞起复,进公上宰。制曰:‘《礼》裁六卿而莫先冢宰,《书》称四辅而莫重前疑。盖地隆者付畀益严,职近者责任弥大。苟非全德,畴副具瞻。推忠协谋同德守正佐理功臣、开府仪同三司、行工部尚书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、集贤殿大学士、上柱国、南阳郡开国公,食邑六干七百户,食实封二干二百户韩琦,有质重之资而济之以敏,有方毅之气而守之以和。左右历年,夙夜一节。至于弛国之禁而惟刑之恤,均民之赋而惟力纾,兹太平之本原,实真宰之事业。若时茂绩,宜服宠嘉。是用进司寇之联,正中台之位,监视史笔,译修梵文,陪敦户封,增衍真赋。於戏!授受之际,兹谓不虚。譬诸济川,汝惟舟楫;如彼作室,汝惟垣墉。(容我yy一句,这位知制诰的彩虹屁吹得……很琦祯啊!)往其钦哉,祗率朕命。可特授行刑部尚书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、昭文馆大学士、监修国史、兼译经润文使,加食邑一干户、食实封四百户。’”


[2]《汉书·卷八十一·匡张孔马传第五十一》:“绥和中,上(指汉成帝)即位二十五年,无继嗣,至亲有同产弟中山孝王及同产弟子定陶王在。定陶王好学多材,子帝子行。而王祖母傅太后阴为王求汉嗣,私事赵皇后、昭仪及帝舅大司马骠骑将军王根,故皆劝上。上于是召丞相翟方进、御史大夫(孔)光、右将军廉褒、后将军朱博,皆引入禁中,议中山、定陶王谁宜为嗣者。方进、根以为:‘定陶王帝弟之子,《礼》曰:昆弟之子犹子也、为其后者为之子也,定陶王宜为嗣。’褒、傅皆如方进、根议。光独以为礼立嗣以亲,中山王先帝之子,帝亲弟也,以《尚书·盘庚》殷之及王为比,中山王宜为嗣。上以《礼》:兄弟不相入庙。又皇后、昭仪欲立定陶王,故遂立为太子。光以议不中意,左迁廷尉。”


[3]语出《诗·秦风·黄鸟》章二:“交交黄鸟,止于桑。谁从穆公?子车仲行。维此仲行,百夫之防。临其穴,惴惴其慄。彼苍者天,歼我良人!如可赎兮,人百其身!”《毛诗正义·卷六·六之四》云:“《黄鸟》,哀三良也(郑玄笺:‘三善臣也,谓奄息、仲行、鍼虎也’)。国人刺穆公以人从死(郑玄笺:‘自杀以从死’),而作是诗也。”韩琦《仁宗皇帝挽辞三首》中有“孤臣期得殉,黄鸟愿重删”之句,指自己情愿为仁宗殉葬,要将《黄鸟》诗意改写。(好虐……琦祯太真了……戳这里看本辣鸡胡说八道式解析韩小玉给赵祯写的挽词)


[4]关于缸哥劝赵祯立储:《续资治通鉴长编·卷一百九十五》:“(嘉祐六年闰八月)丁未,司马光奏:‘臣昔通判并州,曾三上章乞陛下早定继嗣,以遏乱源。当是时,臣疏远在外,犹不敢隐忠爱死,数陈社稷至计,况今日侍陛下左右,官以谏诤为名!切惟国家至大至急之务,莫先于此,若舍而不言,专以宂细之事,烦浼圣听,厌塞职业,是臣怀奸以事陛下,罪不容于葅醢。伏望陛下取臣所上三章,少加省察,或有可取,则断自圣志,早赐施行。如此则天地神祇、宗庙社稷、群臣百姓并受其福,惟在陛下一言而已。’光既具札子,复面请之。上时简默不言,虽执政奏事,首肯而已。闻光言,沉思良久,曰:‘得非欲选宗室为继嗣者乎?此忠臣之言,但人不敢及尔。’光曰:‘臣言此自谓必死,不意陛下开纳。’上曰:‘此何害!古今皆有之。’因令光以所言付中书。光曰:‘不可,愿陛下自以意谕宰相。’是日,光复言江淮盐赋事,诣中书白之。宰相韩琦问光:‘今日复何所言?’光默计,此大计,不可不使琦知,思所以广上意者,即曰:‘所言宗庙社稷大计也。’琦喻意,不复言。……初,韩琦既默喻光所言,后十日,有诏令与殿中侍御史里行陈洙同详定行户利害。洙与光屏人语曰:‘日者大享明堂,韩公摄太尉,洙为监祭,公从容谓洙曰:闻君与司马君实善,君实近建言立嗣事,恨不以所言送中书。欲发此议,无自发之。行户利害,非所以烦公也。欲洙见公达此意尔。’于是光复具奏,且面言:‘臣向者进说,陛下欣然无难意,谓即行矣。今寂无所闻,此必有小人言陛下春秋鼎盛,子孙当千亿,何遽为此不祥之事。小人无远虑,特欲仓卒之际,援立所厚善者尔。唐自文宗以后,立嗣皆出于左右之意,至有称定策国老、门生天子者,此祸岂可胜言哉!’上大感悟,即曰:‘送中书。’光至中书,见琦等曰:‘诸公不及今议,异日夜半禁中出寸纸以某人为嗣,则天下莫敢违。’琦等皆唯唯曰:‘敢不尽力!’”(个人观感:大家都在愁立储这事,小玉发现缸哥不介意当出头鸟,就暗搓搓摆了一盘大棋,放缸哥去打前锋,自己做幕后黑手hhhh)


[5]《续资治通鉴长编·卷一百九十五》:“(嘉祐六年十月)壬辰,起复前右卫大将军、岳州团练使宗实为泰州防御使、知宗正寺。初,司马光既以所上章送中书,内复出知江州吕诲章。宰相韩琦等与同列奏事垂拱殿,读光、诲二章,未及有所启,上遽曰:‘朕有此意多时矣,但未得其人。’因左右顾曰:‘宗室中谁可者?’琦曰:‘此事非臣下敢议,当出自圣择。’上曰:‘宫中尝养子二人,小者甚纯,然不慧;大者可也。’琦请其名,上曰:‘宗实者,今三十许岁矣。’议定将退,琦复奏曰:‘此事至大,臣等未敢施行。陛下今夕更思之,来日取旨。’明日奏事垂拱殿,又启之,上曰:‘决无疑也。’琦曰:‘事当有渐,容臣等商量所除官。’时宗实犹居父丧,乃议起复泰州防御使、知宗正寺。上喜曰:‘如此甚好。’琦又曰:‘此事若行,不可中止。陛下断以不疑,乞从内批出。’上曰:‘此岂可使妇人知之,只中书行可也。’遂降此诏。”(北宋欠韩小玉一座奥斯卡hhhhh 赵祯这句“此岂可使妇人知之,只中书行可也”,在我的cp滤镜下就是:稚圭你就是我赵祯的贤内助,还扯什么后宫! 顺便歪个楼,还是仁宗这句话,再结合英宗初立、光献垂帘期间曹后的某些做法和她对小玉的态度,我真的有种仁宗并不信任曹后的感觉……)


[6]与赵祯立储相关的野史二则:《孙公谈圃》:“仁庙皇嗣未立,群臣多言,独韩魏公有力。一日殿上陈宗庙大计,上不得已,颔之,遂降诏立濮邸。比车驾还宫,不食者再,左右问安否,上垂涕曰:‘汝不知我今日已有交代。’” 《闻见近录》:“帝命王圭草立皇子诏,圭曰:‘后宫有将临月者,姑俟可乎?’帝曰:‘天使朕有子,则豫王不夭矣。’上曰:‘是他韩琦已处置了。’复泣下。晚年每遇真庙讳日,群臣拜慰,必闻上恸哭,其声甚哀。”(赵祯或许只是觉得对不起他爹吧……毕竟那个时代,储位旁落这种事,真的很难受。)


[7]《墨庄漫录》:“予在扬州,一日独游石塔寺,访一僧坐小室内。僧于骨董袋内取香如芡许,炷之,觉香韵不凡,与诸香异,似道家婴香,而清烈过之。僧笑曰:‘此魏公香也。韩魏公喜焚香,此香乃传其法。’”(哈哈哈哈谁说小玉不风雅,就算社畜也是个精致社畜!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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